从日升到月落,有大妈的地方就有舞林江湖

城市的早晨和夜晚仿佛是两部电影。

早晨八点的镜头像是一副延时曝光,人流速度快到出现闪影,高跟鞋“咯噔咯噔”在每个地铁的每一站都大同小异。晚上八点的镜头像是一帧长镜头,行走步伐缓慢到出现定格对焦,广场和商圈前的路灯把每一副面孔都打磨的柔和了起来。

可是不论在延时曝光还是长镜头里,总有一群人的步伐是踩在同一个频率上的,日月的迁徙不会带来任何改变,每半个八拍一个扭胯,她们活的比夏夜里的晚风还要轻快。

我们的放大镜一直拿着在观察年轻人的生活有多么的新鲜活力,趣味测评,新商圈推荐,打卡网红坐标点。可是突然想想,身边的那些长辈们呢?他们在那个年代过完了一整个青春后,现在在做些什么样的事情啊?

所以我们这次把镜头对焦到了广场舞里去,想要试着坐下来聊聊,看看您现在过得怎么样。

大洋百货门前是江汉路这一带广场舞的主要聚集点,八百米长的广场上站了大大小小四五个“小团伙”。沿路看过去最闪亮的一群手里正拿着粉色的竹伞在跳舞,动作柔美轻盈,看不见老态也看不见疲惫。

曹阿姨坐在这群粉色的旁边,一边喝水一边目不转睛地在记动作。

她算不上是这群人里最大的,58岁,要是认真活其实也能活成芳龄。

06年左右从汽车起重机厂退休,闲散的时光里开始慢慢接触到了广场舞,这场饭后的消遣娱乐,她一乐就是十几年。

聊起退休前的老时光,她眼里在泛着光,比旁边的霓虹灯牌都还要亮。

曹阿姨原先是汽车起重机厂的机床女工,就在老汉口的杨汊湖姑嫂树那一块儿。老机厂被全部推倒,新楼盘,商圈,医院随后落地。曹阿姨现在很少再会去到那边了,可是每次看到人烟兴旺的地土就会想起自己的年少的美好时光。

问到曹阿姨怎么没有进去一起跳的时候她神情有些失落,医院出来,医院里进进出出。

十几年的糖尿病最近有些加重了,住了一段时间院后想着散散心和姐妹们去大冶旅游,笑着去的结果躺着回来了,医院待了一两个星期,看着隔壁的病人做了根治切除手术,但是她却不大敢,这么大年纪了,愈合能力肯定不如现在的年轻人强,肚子上划着一道伤疤,本来就年纪大了,再动起来更是不方便,所以做了保守治疗,时不时还得去复查。

虽然在讲着故事但是曹阿姨眼睛还是盯着旁边在看那团热烈的粉红,时不时会提醒一下离自己最近的姐妹“你跳傣族舞的时候屁股慢点梭,刚刚肉都快满出来了哈!”

这个粉色族群的领头羊个子很小,所有的动作由她来指导。腰上面挂着小蜜蜂,妆发十分精致。所有的举手投足都带着一股英气,英气过后还镶嵌着柔美。

她站在灯光的边缘,常常会有人过来围观,但是这丝毫不会影响她的发挥。

每个动作都会仔细的进行分解,“夹着伞下蹲的时候,重心要放在左腿上,屁股记得要发力。”动作在队伍的每个地方都会重复一遍,致力于可以达到最好的效果。严肃到我们甚至有些恐慌,不太敢走上前对阿姨进行交流。

阿姨也是工人,原来是武钢的翻砂工,一听我们有亲属也是化工厂出来的就很激动的在询问叫什么,是哪个车间的?

在江汉路跳了七八年的时间,刚开始也是抱着玩乐的心态来跳舞,跳了一段时间以后,原先的老师年纪大了跳不动了,就把这个担子交给了彭阿姨。

彭阿姨住硚口,每天早上在硚口公园跟着老师学习,以锻炼为主。到了下午的时光去老年大学继续学习,现在学校放了暑假,就专心在硚口公园和江汉路两头跑,不过时不时也会回学校彩排一些晚会节目。

在我们过去采访的前一天,彭阿姨刚刚和自己的团队获得了硚口区广场舞比赛的金奖,她说的时候虽然云淡风轻,但是脸上的笑容骄傲无比,比赛跳的是一曲「中国梦」,正能量快乐释放带动了全场。

彭阿姨还告诉我们,军运会的开幕式下基层选群众,她也有幸接到了这个任务,现在需要拉到四五十个人的样子,指定的曲目阿姨也一直在私下练习。

结束了聊天以后,阿姨邀请我们明天早上可以去硚口公园看看她们的晨练。

早上八点的硚口公园热闹的超过了晚上八点的步行街,周末的绿荫下老年人和小孩儿相互穿插在同一片绿草地上,稚嫩和睿智在一起发芽。

和江汉路上的舞蹈不同,清晨的硚口公园更加悠扬空灵,从「鸿雁」到「乌兰巴托的夜」,每一个转身和甩袖看起来都更加通透。

我们在张阿姨的中场休息的时候趁虚而入,周围的阿姨们迅速围了上来。

“张老师厉害了啊,又认真又负责。”

“张老师人超好的,十分敬业。”

“因为张老师跳的好,我们都慕名从五湖四海过来找她学的。”

“因为跟着张老师跳舞,你看我们看起来几年轻啊?你都看不出来我们五六十岁了吧?”

张老师在旁边听着,一直在谦虚地摆手,然后很温柔的微笑,年岁在她的面容上确实有留下痕迹,但是真正的风韵可以抹除掉一个人的苍老。

张老师原来也是工人,而后经历了下岗潮,把身心全部都投入到了舞蹈中,跟着北舞和武音的老师不断进修,增强业务能力。随后开始在各个老年大学教舞蹈,虽然是非科班出身但却走向了专业水平。

张老师十几年前就在教舞,当时广场舞还没有很普及,印象很深的事情是南湖刚刚开始开发,那边的老年人也在找寻可以放松身心的娱乐方式,于是就慕名找到了张老师的头上来。

同一个时间段,家门口块钱一节课,南湖坐车一两个小时到70块钱一节课。她选择了南湖,渴望学舞的眼神让她觉得自己是被人所需要的存在,自己在做的事情是充满意义的,这几年感觉到疲惫的时候想想当时自己的选择,就又会觉得充满精力了。

广场舞对于她来说已经不止是娱乐了,而是生命的意义。

我们对于广场舞常常有许多的误解,刻板印象里一群霸道蛮横的老太们占据着公共空间倚老卖老,不听劝阻。可是真正的接触了以后才发现,他们在抒发自我生命的意义。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广场舞在慢慢的进行着一场“传承”。

武汉原来是做强硬的工业城市,这些女性将自己的青春给了祖国和建设,到了年迈的时候,想重新再活成一朵朵娇艳的花。这么想着想着,她们就这么去做了,做着做着就是十多年的灿烂开放。最美的年华本来是被定义在20到40的年岁,可是到了如今五六十岁的高龄,他们依然还是坚持让自己活成了“芳华”。

任何年龄段的人,在坚持的追索自我的梦想和意义的时候都显得真诚无比。

希望你我老去的时候,也能这般为了生活焕发出耀眼光彩。

编辑♂三十六

摄影♂大野喵

排版♀大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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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马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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