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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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我不能理解那些自愿放弃生命的人。后来有一点理解他们,现在觉得,人并非一定要放弃生命,才能让一切获得解脱。毕竟,这世上还是有很多人,在病痛的边缘徘徊,只为简单活下来。

年的暑假,我高考刚刚结束,姐姐带着孩子下来同我、妹妹和爷爷一起住。

有一天晚上,我被爷爷的呻吟吵醒。我起床走到他床前,他胃疼得浑身直冒虚汗,我赶快取了毛巾给他擦汗,那时正好晚上十一点半左右。

过了一会儿,爷爷起身,趴在床沿的沙发背上,大概疼得睡不下去了。朦朦胧胧中,我被他吓到,有些不知所措。

父母都还远在外省,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和姐姐商量着,要不要去找住在我们附近的一个中医大夫。姐姐到底比我阅历丰富一些,“医院吧!”可如何去呢,爷爷的样子是绝对没办法走路的。姐姐要照顾不会说话的孩子,只能我和妹妹去,但背是背不动的。

想来想去,偌大的城市,能帮助我的,只另一个姐姐和姐夫。我打电话给他们,姐姐的手机没人接,姐夫的同样。我和妹妹只能扛着爷爷,一步一步走出巷子去打底。

进了急诊室大厅,我忙着去挂号,去叫值班室里的急诊科大夫。爷爷佝偻着身子,在进门的椅子上坐着等我。

那晚,医院的走廊很黑,又好像很冷。我急得丢了方向,见一个医生或一个护士,就像见了上帝一样。

凌晨一点钟左右,姐姐姐夫收到了我发的消息,姐姐要照顾小孩,医院帮我。

我们很快地办好了住院手续。可医生说,病人得的是急性阑尾炎,需要马上动手术。从他的整个描述当中,我知道,那是一个普通的手术,应该没什么大的风险。但毕竟是手术啊,凡事都有个万一。

姐夫说,这种情况肯定要通知父母。那时,爷爷已经安排好了病房,输着液。我和姐夫在走廊外面。我推辞说:“先等一会儿吧,天快亮的时候再打电话。”后来他又说,应该第一时间告诉他们,看他们怎么安排行程。

没办法,夜里三点钟左右,医院走廊的窗户,看着窗外漆黑的夜,拨通了电话,并向他们说明了一切。

折腾了半夜,妹妹被我打发回去睡觉了,姐夫说,他留在这里有个照应。我推开病房的门,看看爷爷,他睡去了。我毫无睡意,便搬了一个凳子坐在病房外面,只等着液输完了叫护士。

我能想象到,一个电话打过去,妈妈他们将会度过一个不眠之夜。相比我,他们更难熬,不知道具体情况,远在千里之外,他们只能干着急。

印象中,我的家人,从来没医院。那晚,医院厚重的墙壁想了很久。

那几天,我常在半夜去一楼取药。有的时候,经常看到几个疼得撕心裂肺的人,医院抢救。有的捂着伤口不出声,有的喊声震天。即使隔着几个楼道,几处墙壁,也能听得很清晰。

那是我第一次那么近距离接触死亡,第一次觉得生命的不易和珍贵。看着在悬崖边上拼命挣扎的他们,我忽然有一种感觉,从前看到的那些诸如人生一切都似浮云的话,在现实面前,是如何的滑稽可笑,我奇怪自己怎么会轻易地相信了它。

做完手术后,爷爷身上插了密密麻麻的管子,不能侧身躺,不能起身上厕所,不能吃主食,也不能乱动。

爸妈没回来之前,我一刻也不敢闭眼,我生怕一恍神的功夫,插在他身上到哪一个管子掉了或松动了,也许我便犯了无法补救的错误。

同一个病房里,也住着另一位看起来比爷爷大七八岁的老人家。“难道人到了

那个年纪,最容易得的病是急性阑尾炎?”我不禁诧异。相比爷爷,那老人家的状态,便不太乐观。

那时,妈妈已从工作的地方乘火车回来了。爷爷已经做完手术正在恢复,修养,准备第二个手术。为了方便照顾爷爷,我便和她在病房里打地铺。

刚巧,妈妈回来的第一天,邻铺的老爷爷刚做完手术。被推进来的时候,他已经进入昏迷状态,医生嘱咐,不能让病人睡过去,要跟他说话,让他清醒。

那家有两个女儿两个女婿,都非常关切地守在床边,刻意地和老爷子说着不着边际的话。后来,麻药越来越不起作用,老人家疼得一边喊叫一边翻身打滚。全屋子的人都乱了阵脚,几个人忙着跑去叫医生,几个人按着身体,不让他乱动。

我站在屋子的一角,想帮忙又不知道该做什么,心里晃得很,便出了病房,只是迷迷糊糊地站在走廊里。心里有一种无力感,又好像觉得无依无靠,很孤独。

有的人也许活一辈子,都难体会到生命根本的价值和意义。或者,个体生活环境之间的差异本身就不太相通。

有一个人说的一句话我觉得挺好的,“世界上最令人感动的,是遥远的相似性。”生命是有一种相似性的,即使是在这个繁华聒噪的年代,即使大家都说着不同的堂而皇之的话,每一个家庭却都因为生命本身,被捆绑在一起。一颗心牵动着另一颗心,健康牵动着健康。

人最终都会经历手术室门外的焦灼等待;也会在长夜失声痛哭,为我们逝去的亲人。人的感情和健康一样,都很脆弱,因此相信,想念的时候就试着仰望星空。

每次听到哪里播报什么地区死亡多少人,诸如此类的话的时候,我心里就会觉有点不是滋味。这世界多奇怪啊,这简简单单的一组数字,怎么能概括得了他们死去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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