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丹荐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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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语:昨晚,里约奥运会羽毛球男单半决赛,万众瞩目的“林李大战”再次上演。这是两人的第37次大战,也可能是最后一次。最终,林丹惜败。

33岁的林丹作为中国羽毛球旗帜性人物,在年就完成了全满贯,在球场上他已无需再证明什么了。

与过去脾气火爆、个性张扬的林丹相比,如今的林丹,已经懂得体谅,也足够隐忍,不会轻易向什么人或事“开炮”。漫长的羽毛球专业训练带给他的不仅是压力的增减与悲喜的交替,也曾经有误解、伤害和一些说不清的东西的流逝。

里约奥运会半决赛林丹1:2不敌李宗伟。33岁的林丹赛后表示,这可能是他最后一届奥运会。图片来自网络

文|王年华关军乔芊

?27岁之前的林丹,生命中总是有回应不完的质疑。年少时被划上问号的,是他的潜力、他的“顽劣”,后来是他的意志品质、他的网前技术,再接着是他的火爆脾气、他关键比赛的把控能力、他的特立独行。

林丹坦言,自己从来就不是“三好学生”的类型,不大容易被教练喜欢和看好。而在公众眼里,他也一度是一个无法忽视又充满争议的人物。多年以来,林丹因逞强好胜而显得张扬,因率性而为而显得狂放,很多人因此喜欢他,另一些人因此讨厌他。

运动场上的规律是,假如你棱角鲜明,惟一能让它延续的办法,就是用成绩说话。为了不丢失自我,林丹需要多拿几块金牌。直到年,全满贯完成,林丹说自己无须再在球场上证明什么了。他依然留在球场,却有了新的追求,开始了另一种修炼。

地下室里的煎熬

年,杨人燧、黄彰隆、林小玉、黄彬、郑翠琼、林秀亮2男4女组成福建羽毛球队,这是全国最早成立的羽毛球队。随后,侯加昌乘坐“芝加莲加”号轮船回国投奔福建,同期,汤仙虎也从印尼归来。中国羽毛球开始了“汤侯时代”。

福建开展这项运动比其他省市早,加之侨区优势,因而从上世纪50年代中期至60年代初,福建羽毛球运动水平在全国占有绝对领先的地位。那时提起福建队,几乎无人不知他们在全国羽毛球锦标赛的男团七连冠。

年,出生在福建龙岩一个小县城的林丹,第一次拿到全国少儿比赛男单冠军,他满以为进福建队没问题了,结果没有如愿,一同进体校的谢鑫却被召进了福建省队。“进省队会有一些关系户,而林丹的个头当时也不高。”谢鑫回忆说。

八一队的教练也看了那次比赛,决定把林丹带回北京。林丹那时的个子不到1米5,套上最小号的军装,仍像穿了一件长袍。

逍遥日子结束了,以前在体校的半天学习、半天训练在这里变成了全天训练,竞争也随之激烈起来,“对手不光是年出生的这一批队员,还要跟年、年出生的在一起竞争。这时候我才知道,哇,原来外面的世界还很大。”

到了打全国锦标赛的时候,林丹发现:前一年还觉得自己多么了不得,突然之间,感觉自己离国家队的大门越来越远。

年,在缅甸举办的亚洲青年锦标赛上,林丹代表八一队入选。男单32进16的比赛,他败给了印尼选手,一下场就被所有教练批评,“他们说我在场上没有意志品质,打不过就放弃”,“每个人挨个把我批评完,我站在那里就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

回国后的第二天,国青队通知下午开会。林丹刚在会议室坐下来,教练张绍臣就说:“不用坐这儿了,你已经不是国青队的队员了。”林丹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被赶出了国青队。当时,国青队和八一队的基地在一起,他拎个箱子,从这个楼走到那个楼,也就从国青队回到了八一队。对于9岁便进入福建少年队的林丹来说,这打击足够沉重。

不久,福建省第十一届省运会在泉州开幕,林丹赶回家乡,做完阑尾炎手术,拆完线,马上赶回龙岩集训,最后在泉州拿到了男单、男团两个冠军。被国青队开除后,林丹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是,“条件不错,那些人就夸你,但没有成绩,就代表你什么都没有。”他开始懂得敬业:比赛不是你今天感觉不好,就可以随随便便输掉的。

年,83年龄段的球员开始接受国家队的选拔。第一批选拔名单里并没有林丹,因为他从小给国家队教练留下的印象就不好——调皮、自我、不好管、不听话。没人能给予个性鲜明的林丹足够的理解,他错过了这次进国家队的时机,等到下一次选拔,就要跟更小的一拨队员竞争。八一队的主管高路江也很着急,他开始动用人脉,无论如何都要让林丹搭上“末班车”。最终,林丹成为那一批国家队的“插班生”。

国家队的宿舍被队员们叫作“小白楼”,楼上住着一队队员,二队住地下室。同一批进入国家队的蔡赟还记得,阴暗、潮湿的地下室是多么让人不舒服:只有两个公共卫生间,一个公共浴室。一茬接一茬的队员在去留徘徊之间,等待命运的发落,不过他们倒形成了不成文的规定:分段洗澡,中午女生,晚上男生。

当年,国家羽毛球队还有独立食堂。吃饭时,大家爱和省队的队友凑在一起。那时,江苏籍的球员最多,占据了一大片位置,每个球员还有自己的固定座位。初来乍到的蔡赟并不了解,第一天进食堂吃饭,他便一屁股坐在师姐葛菲的位置上,队友连忙提醒他,“这里你不能坐”,他顺势往旁边挪了个座位,“这是孙俊的,你也不能坐”……

“插班生”林丹吃饭时更是不敢多说多看,他盯着自己的饭盒,用最快的速度吃完就走。

年底,蔡赟和陈郁、鲍春来一同晋升一队。伍佰强教练在训练课开始前宣布了这个消息,并告诉他们“这两天就可以搬家了”,三人几乎异口同声:“伍导,我们今晚就搬!”

林丹常以硬汉形象示人,时常登上杂志封面。图片来自网络。

林丹没那么幸运,将继续举着手机在地下室寻找信号。年的丹麦公开赛,年仅18岁的鲍春来夺得个人首项国际赛事冠军,阳光帅气的他开始成为很多球迷的偶像。而那时,林丹还未崭露头角。

大起大落,像漫长的苦修

年的全运会,林丹代表八一队出战,一路闯进决赛,放了一颗“卫星”,连高路江都大为惊诧。全运会的羽毛球对决,残酷程度不亚于奥运,18岁的林丹居然在决赛中赢了第一局。虽然最终1比2输给了湖南选手罗毅刚,但至少在同年龄组中,林丹是收获最多的,无论是成绩、赞美还是自信心。

全运会男单银牌比较有效力,帮助林丹从地下室搬到了楼上,他的职业生涯,也开始往第一个高点爬升。

羽毛球比赛在年成为奥运会项目,赛制是5局3胜、换发球每局15分,这就导致比赛往往长达两小时,团体赛更是经常超过5小时,让人叹为观止。到了年,时任国际奥委会主席萨马兰奇督促国际羽联进行改革,起因就是他在观看当年世锦赛男单决赛时,实在熬不住,在座椅上睡着了。

年,在广州进行的世界青年羽毛球锦标赛,国际羽联首次在正式大赛试行“7分制”。许多人觉得,这让羽毛球比赛变得“简单粗暴”,完全变成了年轻选手的跳杀表演,缩小了不同能力运动员之间的差距。

北京体育大学体能专家李春雷负责给羽毛球国家队制定体能训练计划,他最为叹服的是林丹的身体素质,不仅耐力好,而且爆发力也强,长短跑同样出色。“有些队员可能柔韧性不太好,有些队员可能爆发力不好,但在我们的体能测试中,林丹所有条件都非常好,是个天生的羽毛球人才,这一点不得不承认。”体力好、爆发力足、力量强的林丹从7分制尝到了甜头,勇夺男单金牌。

这一段的扬眉吐气对林丹非常重要。长期报道羽毛球的《北京青年报》记者李晖说,“(那时的)林丹渴望改变。一旦冲出来,整个人的心态就不一样了。”

可惜,7分制没能存活多久,15分制又“复辟”了,对于那个阶段网前技术并不出众的林丹来说,这无疑是致命打击。

从年下半年开始,有长达8个多月的时间,林丹几乎都在第一轮就被对手打败,“林一轮”这个让他深受刺激的外号也被队友叫响。

“天才”也需要后天的打磨,记者李晖回忆说:“那时林丹没有其他爱好,也从不上网,晚上自己加练,一小时、两小时在那里自己磨。”一个本就有天分的选手如此自我锤炼,迟早要出成绩,林丹的技术虽然还不是完全成熟、稳定,但绝对具备了与顶尖高手抗衡的实力。

日本公开赛,林丹终于迎来了复出。他像是一头被困多时的斗牛,横冲直撞,一口气杀进了男单决赛。他说:“正是在这次日本赛中,我不仅战胜了自己的心魔,而且有种突破瓶颈、茅塞顿开的感觉。”

年的丹麦,林丹再次爆发,之后又连续拿下香港公开赛、中国公开赛、瑞士公开赛等多站男单冠军。再回英国伯明翰,直取第94届全英公开赛男单冠军。前一年失去的,他终于重新夺了回来。

那个时期,他如同坐上了升空的火箭,世界排名飙升六十多位,把自己送上男子单打世界第一的位置。10天内连夺两项冠军,面对即将到来的雅典奥运会,林丹信心满满。

回国后,不断有媒体预约采访、拍摄杂志封面,从那时起,林丹开始注重自己的形象——他要酷。

然而赞美声再次被质疑声取代,只一夜之间的事情。雅典奥运会,已经排名男单一号的林丹莫名其妙地首轮出局,“林一轮”的魔咒又降临了。

年的苏迪曼杯混合团体赛,林丹自年汤杯以来的团体赛不败纪录,被他亲手葬送。赛后,媒体引用李永波很克制的批评:“一个选手想要得到教练的信任,队友的信任,同伴、对手和观众的尊重,除了要表现出自己的技术特长,还要有一个良好的精神状态。林丹应该向蔡赟、傅海峰学习,学习他们的兢兢业业。”

教练的不满和媒体的质疑持续了一段时间后,林丹提出更换教练,这成为他运动生涯重要的转折点。

自从年年底开始,林丹频繁遭遇伤病侵袭。图片来自网络。

与伟大对手相互成就

在林丹不堪回首的雅典奥运会上,陶菲克霸气地表示,以往奥运男单冠军都是二流选手意外获得,这次他要打破这个规律。结果,一代王者证明了自己。

可以说,林丹每前进一步,过程中都少不了陶菲克的刺激。很多人拿林丹和陶菲克比较的时候,他会说:“他还没有拿过单项世界冠军。”下一次,陶菲克又会说,“他还没有拿过奥运会冠军。”再过几年,陶菲克又说,“他还没有拿过亚运会冠军,他只是世界第一。”

有媒体曾这样形容印尼的这位羽球天王:“印尼10年出一个羽毛球天才,但年才出一个帅哥级的天才,陶菲克的手上感觉无与伦比,中场截击犹如千手观音。也许天才总是散漫的原因,陶菲克在场上也常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不过一旦他认真起来,就能摧毁一切。”这样的评价,与中国教练组对林丹的评价有些类似:林丹个性外向,出状态容易,出意外也容易。

年的世锦赛,林丹第一次在决赛中与陶菲克相遇。比赛只进行了36分钟,陶菲克拿到了职业生涯第一个世锦赛男单冠军,同时成就了他集奥运会、世锦赛、汤姆斯杯冠军于一身的“大满贯”。

当时比赛场馆的空调风向让很多选手吃尽苦头,陶菲克说:“风大得难以捉摸,而我从来不想捉摸不透的事情。一开始我也问了几个队友,发现原来风在每个场地、每个时间都是不同的,那我干脆不去想这事了。林丹就是想得太多了。”

林丹发现场上的陶菲克“特别自如、镇定、目空一切”。这就是一个经历过很多大赛、获得多个冠军的运动员所散发出的一种自然魅力。

多哈亚运会,林丹再次败在陶菲克的拍下。林丹在全队总结反思,“因为我从没染指过冠军,我一定会紧张。”

陶菲克已经是林丹必须要过的一道坎了。“过去,别人将他与陶菲克比较时,他的好胜心、自尊心总是急于证明自己,为中国男单正名。但后来回过头来看,能有这样一个对手,他觉得是他的幸运。”林丹自传的采写者、《东方体育日报》记者邹晔告诉本刊记者,在林丹心目中,真的觉得陶菲克不只是永远的对手,更是“一生的朋友”。

年8月17日,林丹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人生中第一次奥运会决赛。当天下午,临出发前,房间的音响被调到最大,周杰伦演唱会那山呼海啸般的尖叫让林丹提前进入了状态。

他面对这个时代又一位天才球员,马来西亚选手李宗伟,这也是李宗伟的第一次奥运会决赛。谁都想创造历史,最终,林丹赢得了他那时必须赢得的桂冠。

北京奥运会之后,李宗伟这个伟大对手成为林丹继续鏖战的一个重要理由。每当想放松一下时,林丹脑海里便会出现李宗伟那张隐忍的脸。他开玩笑说,脑子里“遭遇”李宗伟的机会比遇到谢杏芳还多,“老婆只会喊你回家吃饭,李宗伟却会喊你回羽毛球馆训练。”

年8月5日伦敦奥运的羽毛球男子单打决赛,成为北京奥运的重演,承载着马来西亚希望的李宗伟,又一次在距离冠军只差一步的时候败下阵来,阻止他脚步的又是林丹。对林丹的实力,他表示心悦诚服:“我打盖德、陶菲克、谌龙都不觉得困难,但是打林丹总有麻烦,难以取胜。多年来我们成为了好朋友,我会去中国参加比赛,加深与他的友谊。”

在得到林丹的拥抱之后,他不无落寞地解释自己也想不明白的失败:“这就是命吧。”

里约奥运会,李宗伟战胜林丹后,两人拥抱,两人同为33岁,共交手37次。图片来自网络。

确实,在林丹面前,同样强大的李宗伟总是显得孤立无援,无论比赛过程中他如何努力、局势如何有利,失败的却常常是他。作为一个11岁才开始打球的羽毛球神童,李宗伟仅仅花了10年时间便达到世界一流高手的境地,惟一无法翻越的,便是林丹这座横亘在自己面前的大山。

现在,林丹筹备着9月举办的婚礼,他计划向最尊敬的老对手陶菲克、李宗伟发出邀请,当然,还有丹麦的传奇皮特·盖德。

早在年的全英赛决赛上,林丹以2比1实现逆转,战胜了他少年时的偶像——丹麦名将盖德。赛后,盖德对林丹表现出的冲击力非常赞赏,并用了“SuperDan”这个说法,从此“超级丹”取代了“林一轮”。一代一代伟大的选手,贡献着自己的肩膀,不正是这么相互成就的吗?大约七八年之后,林丹也如盖德那样,可以把最由衷的赞美送给他所尊敬的对手们——即便那些天才的成绩已被自己大大超越。

与自己及世界的“紧张关系”

林丹生性好勇争胜。一次在成都比赛期间,四川籍的队友吴勇和他开玩笑:“你打羽毛球能拿第一,但你吃辣椒行吗?”一听这话,林丹不服输的狂劲又上来了,结果辣椒吃得太多引发急性阑尾炎,不得不做手术。

“以前的我,要是某天练得很好,就特别来劲;要是练得不好,就一塌糊涂,摔球拍什么的都来了。”在八一队,林丹还曾经因为摔球拍被停训20天,“那时的教练就没见过这么不服管教的队员”。而当时身在长沙的鲍春来是湖南队最听教练话的乖孩子。

即使现在,练到不顺心时,林丹照样会摔球拍。

关于如何解读这个习惯,邹晔的理解是:“因为中国的运动员,长期被要求听话是第一位的。林丹不是不听话,他觉得别扭,或者明明有更好选择的时候,他会说。他摔球拍不是做给别人看,是对自己生气,摔过之后,这口气出来后就平息下来了,就继续要把这堂课完成好。”

一般人都会自我暗示,希望自己能够放轻松,林丹却时刻提醒自己保持紧张和焦虑。雅典和多哈给了他深刻的教训,不是付出得不够,而是对紧张情绪准备得不够。他专门去看年和年奥运录像,问自己,为什么所有被看好的运动员都打不好?“他们平时会很顺利地拿到冠军,但一到奥运会,所有人都觉得你一定要拿到的时候,反而拿不下来了?是因为紧张。”跟着汤仙虎教练训练时林丹总是聊起这个问题。他说:“我一定要紧张训练,一定要早点让自己的心理紧张起来。”

迎接北京奥运的日子,用体操小将冯喆的话说,度日如年,拿训练当世界末日来过再合适不过。在北京体育馆路——中国体育军团的重镇——训练总局的那堵围墙并不能真的隔绝外界。所有人见到林丹都在说:“加油林丹,战胜李宗伟,战胜朴成焕……”突然涌进的“加油”,好似火上浇油,让林丹更加焦虑。

队医帮他打固定,超过15分钟他就着急:“为什么这么慢?”

吃饭要吃多少,也紧张——吃多了不行,吃少了没体力。

年广州羽毛球世锦赛男单决赛,林丹夺冠后与爱妻谢杏芳大秀恩爱。图片来自网络。

训练课上,林丹摔坏的球拍可以编成一个排。

林丹把每一堂训练课都当成比赛打。要知道,这种把全世界当作对手的做法,多少让队友们感到不舒服。备战北京奥运会的他顾不了这些,压力实在太大了,太需要释放了。

每次训练完回到房间,林丹都要把音乐开得很大声,然后跟着一起大喊。如果不这样,他会觉得很紧张,不知道要做什么。

在国家队,长达8年的时间里,人们总喜欢将林丹与鲍春来对立比较,使得两人原本密切的关系,渐渐疏远和异样。也许,他们的距离从进入国家队那天起,就是隔着球网设定好的。不过没关系,当大家从更深层次理解残酷的竞争,美好的友谊是可以找回的,这是后话。

林丹与鲍春来的命运分叉,不叫天赋,而叫“伤病”。北京奥运会后,鲍春来伤病增多,尤其是膝伤严重困扰着他。据《羽毛球》杂志主编曲晓阳描述,不管是队里平日训练还是正式比赛,在拿起球拍前,鲍春来的准备工作都是最为“繁琐”的——给膝盖缠上一圈又一圈的绷带,还要在脚踝处固定,队医、教练和队友说他总像一个“重伤员”。

在运动员中难得的是,林丹拥有出众的身体,也不乏珍视身体的意识。每场比赛结束后,他都要花上三四十分钟进行放松、牵拉,这在其他队员那儿并不常见。通常是队友们相继离开训练馆,他仍然一丝不苟地完成这些规定动作。所有这些细微工作的目的只有一个——确保自己的身体长期保持在一个最佳状态。

在内心承受巨大压力的岁月里,林丹调整着、适应着,尤其是悉心照料身体,以免被压垮,这对他取得非凡的运动成就实在太重要了。

告别残酷的4年一轮回

中国的运动队向来有在大赛前参观毛泽东故居或攀爬佛教名山的活动。说是活动,更像仪式。年,中国羽毛球队出征雅典前,全队来到湖南湘潭的韶山冲。合影留念时,林丹被晒得很不耐烦,转头对着主席铜像说了句:“主席,你热不热?”后来他跟朋友说:之前我跟毛主席开了个玩笑,到雅典后,毛主席跟我开了个玩笑。

之所以对此事念念不忘,其实是雅典溃败成为他的心结。这时的林丹,头脑里只有自我证明,只有输与赢。

也是在雅典奥运会,接连从器械上掉下来的中国体操男队队员们夜里睡不着,无奈地坐起来看星星。中国女篮被新西兰队阻于8强之外,姑娘们哭得稀里哗啦,时任主教练宫鲁鸣感叹道,“奥运会就是一个大赌场!”雅典首轮出局的那个晚上,林丹给谢杏芳发了一整夜的短信,直发到手指酸痛。

在胜负至上的世界里,不拿冠军,人们不是看不起你,是看不见你。接下来一个轮回,天,林丹和几乎所有奥运选手一样,都被焦虑和不安折磨着。

北京奥运会后,所有的奥运冠军按惯例“港澳行”,被安排在一个大大的圆桌旁,面前的首日封、纪念册、扇子像流水线上的产品一样传递,冠军们则是作业工人——挨个在即将赠与领导、名人的物品上签名,他们的工作每天两小时,中间休息15分钟。两天下来,林丹不知道自己签了多少。即使不在赛场上,仍像流水线上的机器零件,这感觉真的不美好。

相比举重、射击一类的项目,羽毛球还算有更多的表现机会,不过林丹还是苦闷地感觉到,真正属于他这种运动员的价值体现,4年一次,极其残酷,付出的是忍耐,得到的是伤病,只有最终拿到金牌,才能解脱。

年的奥运男单决赛,在红色铺陈的北京工业大学体育馆,当李宗伟回球下网,林丹发疯一般跳起,把球拍扔了出去,又在地板上滚了一圈。他不知道该用什么动作抖掉4年来压在身上的包袱:“那一刻,对我就是一种解脱。对所有人都是一种解放。”他像孩子一样扑进汤仙虎怀里。

两年之后,广州亚运登顶成就了林丹的全满贯,他获得了又一次的、更彻底的解脱——不需要在球场证明什么,可以充分实现自我了。他甚至多次表示,坚持到伦敦奥运会,金牌并非他最看重的东西。

如今的林丹,已经懂得体谅,也足够隐忍,不会轻易向什么人或事“开炮”。但你从他的书中、从他与记者的对话中感觉得到,漫长的羽毛球专业训练带给他的不仅是压力的增减与悲喜的交替,也曾经有误解、伤害和一些说不清的东西的流逝。夺得全满贯之后,林丹在左手手臂文上五颗星以示纪念,谢杏芳问他痛不痛,他说:是有些痛,不过比起12年的羽毛球国手生涯,就不算什么了。

林丹是否还会为里约奥运会而战,4年那么遥远,谁也无法预期。但是无论赛场内外,经过一轮又一轮修炼的超级丹,必然可以奉献更多。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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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op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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