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人间喜剧

来,我们一起,把悲剧过成喜剧。

1,透明人

我人生的第一份正式工作是电台主持人,那时广播行业对我们来说很神秘,是个有魅力的职业。城市电台招人,我去应聘,几轮考试,进入面试阶段。领导跟我交流过后,觉得我语言流畅,会讲一些治愈的小故事,适合晚上哄人入眠——就是现在说的暖男——于是安排我主持晚间节目。

那时深夜谈话节目很火,曾经有一个女主持因为倾听太多苦难,成了垃圾桶,郁结成疾,没扛住自杀了。台里一直没找到适合做这类节目的主持人,停办了一阵子,晚上几首歌翻来覆去放,收听率越来越低。我去后,便让我做,晚上10点开始,1点收工。

领导想了个名字叫《人间喜剧》。我一听,觉得完了,我是小清新啊,这名字听起来太逗比,驾驭不了。领导解释,晚上听节目的都是睡不着的人,他们在这个时候把伤口剥开,一个人掉泪,你要陪他们把悲剧过成喜剧。这么一说,又觉得很温暖,于是定了。

把悲剧过成喜剧,七个字,多难啊。

要知道那时我只有1岁,得一个人在直播间对着话筒扮演智者,偶尔会爆出一些金句,比如“若你还没睡,我替你盖被”、“全世界失眠,是在等我关灯”、“所有星球都醒着,因为你在哭”,第二天被同事嘲笑是矫情派掌门人。

两小时的节目,内容设置每次都一样,我瞎叨叨半小时,讲我的或者听来的故事。然后接热线,听打进电话的听众瞎叨叨,没话说的时候就放放歌。开播后效果惊人的好,成为很多人睡前的期待。

总能碰到奇葩听众。

“喂,是我吗?”

“是您。”

“喂喂喂,喂喂喂,真的是我吗?”

“很高兴在《人间喜剧》遇见您,我愿意做您的倾听者。”

“我就试试电话欠没欠费!”

“恭喜您没欠费,晚安。”

嘟嘟嘟……

“喂,是我吗?”

“是您。”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这位女士,这么美好的夜,为什么哭泣?”

“我老公打我!”

“他为什么打你?女士,如果很严重的话,我建议您报警。”

“哦,我和楼下小王的事被他知道了。”

“这样啊。”

嘟嘟嘟……

“喂,是我吗?”

“是您。”

“我心情不好。”

“希望《人间喜剧》可以帮到你,如果可以,请说出你的故事。”

“我喜欢了五年的男人不喜欢我,从不理我,我在他面前还不如别人送的史努比,他甚至到现在都不知道我的存在,我试图放弃,但每个晚上都梦见他,我觉得是中了他的毒,却没有解药。我应该怎么办?”

“听声音你是一个脆弱的女孩,每一段爱情,只要发生了,都是对的,我建议你或许应该先寻找与他单独相处的机会。”

“那不可能。”

“为什么?”

“他叫金城武。”

嘟嘟嘟……

00年夏天的一个晚上,节目快接近尾声。我放完一首郑智化的《让我拥抱你入梦》,准备接听最后一轮热线。打进来的是一个男孩。

“喂,是我吗?”

“是您,请问怎么称呼。”

“我叫小董。”

“小董晚上好,我们还有十分钟的时间,如果可以,听听您的故事好吗?”

“我还是不敢相信真的是我。”

“毋庸置疑,所有失眠的听众都在听您的声音。”

“我以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听我说话。”

“怎么会呢?”

“易术,你孤独吗?”

“当然,不然我不会选择做广播,躲在这个直播间,不用看任何人的眼睛,却可以听到很多人的故事,我想这也是孤独的一种吧。”

“你刚才放的歌很好听,我喜欢其中一句歌词。”

“哪一句?”

“玩火的孩子烫伤了手,让我紧握你的小拳头。”

我们简单聊了一会,因为时间关系,挂断了。

我着急走,肚子饿了,电台楼下有一家面馆,每次做完节目我都去那吃碗面。

第二天,我做完节目,又去面馆点了碗肉丝面。趁热吃。

有个年轻的男孩走来,坐在我面前。

“你是易术吗?”

“是的。”

“我是小董。”

我想了起来,那个问我是否孤独的男孩。

他又说:“我在这等你很久,他们说你会来。”

“有什么可以帮你吗?”

“我每天都听你讲故事,今天想跟你说说我的故事。”

“好。”

“会不会打扰你?”

“不会。”

小董是个普通的男孩,他管自己叫透明人。

小董单亲家庭长大,跟妈过。他长得不难看,但也不好看,是那种见过三次还记不住的长相。他成绩不够好,没有特长,没有恶习,不吵,不闹,不淘气,规规矩矩一个人。所以,在任何一个集体里,他都是很容易被忽略的那一个。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如果突然有天消失了,可能也要很久很久以后才会被人发现。

他说:“我当然知道,大部分的人都是这样,可是没有人甘心这样。”

后来,他做过一些改变。

比如,他想让笨口拙舌的自己显得更幽默,人前人后说几个冷笑话,但还是没有人搭理,那些笑话从他嘴里说出显得格格不入,甚至有人认为这是一种冒犯。

他还想多去图书馆,看书背诵,好让自己跟人交谈时涛涛不绝,有学识的男孩交友不会太难吧,但还是失败,他试图多说几句,但被打断,对方责备他不识时务,喋喋不休,请闭嘴。

接着他开始努力让自己变得勤快,乐于助人,卑微得几乎有些讨好,可是依然没有用,没人记得住他,大家管他叫“那谁”。

没有人关心他,没有人在意他的喜怒,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是个透明人。

他们学校附近的路口,有家名叫“蝶恋花”的美容美发店,装修堪比《国产凌凌漆》里的丽晶大宾馆,狭窄又肮脏,晚上闪烁着暧昧的粉红灯。每当有人走过,里面的姑娘都伸出白花花的大腿,挥着手。只有小董路过时,她们无动于衷,将他视作空气。

小董说:“连她们都不理我。”

直到小菲出现。

她是小董全宿舍的女神,也是上帝为小董开的那扇窗。

有一次公开课考试,小菲坐小董后面,漂亮女生学习不好,拿笔戳小董的背,小董迅速心领神会,往旁边挪了挪,小菲顺顺利利从头抄到尾,侥幸及格。此后,小菲经常叫小董一起吃饭,开心的时候第一个打给他,难过的时候靠在他肩膀上哭,还把他介绍给自己的闺蜜,说,这是小董,我的战友。

舍友们惊讶,宿舍最不起眼的小董如何深得女神欢心。小董很享受这种重视与   

离开长沙这件事,之前思考了很久。前辈劝我,如果远离广播一阵子,就很难再回来了,毕竟这是需要持久的信念才可以延续的。其实广播对于我,并没有那么神圣,人在这世上,首先应该先照顾好自己,然后才能慰藉他人。不做电台主持,只是代表了一个人生阶段的结束。

第二天的火车,打包行李,翻了很多原以为丢失的老物件。有个箱子是秘密珍藏,打开它,里面是一些磁带,随便拿起一盒,擦了擦灰,上面是我用圆珠笔写的字:《尤妮的不眠夜》。

放进录音机,不太清晰的声音流出来,像是来自遥远的外星球:

各位亲爱的听众朋友,这里是调频频率FM97.1兆赫,城市电台,欢迎收听每天晚上:00准点与您陪伴的《尤妮的不眠夜》,我是老朋友尤妮。

很多时候,有人问我,你没有烦恼吗,不然怎么可以用如此煦暖的心与人解忧。事实上,我当然也有烦恼,只是我知道,每天的这个时候,很多睡不着的朋友们会等着我,他们希望有一个地方可以短暂停留,倾听或者讲述,选择一种自己的方式,在一起。

久而久之,这像一种责任,既然成为了那么多人的期待,就应该做一些晴朗的事。此刻我在这里,这是我力所能及的陪伴……

那时我还在念书,是尤妮的听众,晚上10点戴上耳机,听着她的声音睡着。热线是不会重播的,我录了她五百期节目做收藏,算是最死忠的粉丝之一。

那年我患上轻微的失语症,不敢跟任何人说话。班上有个叫许欢的女生对我很好奇,接近我,一来二去,成为了朋友。有一天,她约我去河东看五一广场爆破旧楼。不懂拒绝人,于是我们挤上了去河东的公车。

爆破是在中午进行的,我们远远地站着,等那激动人心的一刻。她突然牵住我的手,看了看我。我有些不好意思,但觉得女孩主动牵手,挣脱了总是不好,于是僵硬地被她牵着,却有种被人关心的感觉,很好的感觉。

大楼毫无征兆地坍塌,她紧紧抱住我,我有些紧张,也搂住她,像是共同见证了某个重要的时刻。那一瞬间,竟然有种特别的仪式感。

回到学校,我们照旧并肩走,却多来很多目光。

宿舍里,下铺见我第一句就是:“哥们你红了。”

我:“什么意思?”

下铺:“电视台直播爆破,中午吃饭时,食堂的大屏上,全校都看见你和许欢牵手了。”

学校很多人都知道我和那个女生恋爱。去上课时,听见她跟其他人炫耀,说,谁说他高傲不理人,还不是被我拿下,电视台都播了,没吹牛吧,就说了没我搞不定的人。女生们围绕在一起,好像那是一件有趣的事,而我是个有趣的人。

心里很震撼,但也默默接受。只是想离人群更远,最好不要被人认识我。

没有朋友,只有尤妮。

听了快两年,喜欢她反复播放的那首《让我拥抱你入梦》,她的声音温婉而有节制,那些治愈的心灵鸡汤常常被她用玩笑包装,说出来有趣,又不失格调。终于有一天,我把宿舍的座机拿去走廊,蹲在地上,头顶是满天星斗,我鼓起勇气,拨打那个在节目中反复被提及的电话号码。竟然通了。

“喂,请问是我吗?”之前我以为很难拨通这个电话。

“正是您,晚上好。”

“我不敢相信。”

“你叫什么?”

“我叫……一号听众。”

“呵呵,很不错的名字,为什么睡不着?”

“我没有朋友。”

“我不是么?这么深的夜,难道会是两个陌生人在聊天?”

“谢谢你。”

“你的声音很动听,为什么不试着跟人交谈,也许你会成为一个受欢迎的人。”

“我不相信任何人。”

“曾经我也是一个对外界缺乏信任感的人,据说这样的人分为两种,一种是觉得自己很糟糕,另一种是害怕被伤害。我当年是第一种,因为觉得自己不够漂亮,脸上有一点点雀斑,而且总是穿着一件质地不好的风衣,走在路上就像一个尴尬的饼干盒。可是后来,我去箍了牙,坚持晨跑,瘦了很多,换上漂亮的短裙,交往了人生中第一个男朋友,他是个骄傲的美国人,我永远记得我们第一次接吻,他对我说,亲爱的,如此迷人的雀斑,你可千万别把它们去掉,这是我爱你的理由之一。我点头,心里暗自庆幸,差点就去做光子嫩肤了,还好还没攒够钱。”

“你成功了。”我在电话这头开心地笑。

“改变自己很容易,这是我们唯一可以做到的。每个人天生都是另一个人的宝贝,但你要准备得更好一点,这样,当你遇见他的时候才不会错过。尽管几年后,我和美国人分手,但我们仍然是好朋友,谁不愿意跟一个欣赏自己的人做朋友呢?而且我知道,没有关系,人生永远有下一个,快打起精神,迎接他的温柔以待吧。”

“如果我是第二种呢?”

“一号听众,你要知道,如果你克服了第一种,成为了一个更好的人,第二种则基本不会出现了。优秀如你,只会伤害别人,怕什么被人伤害啊。”

我们很快结束了谈话,但我很开心,安静地睡着了。

就像醍醐灌顶一样,我慢慢敞开了自己,想当面感谢她。

有个晚上,我去了电台附近的面馆,传说她做完直播会来这里吃夜宵。零点过十分,有个纤瘦的女人走进来,娴熟的点了碗面,我不能辨认是不是她,但清晰地看到了她脸上的雀斑,的确显得俏皮美丽,让她的脸更生动了。

“你好,请问是尤妮吗?”我大胆地走过去。

“我是,你是?”

“我是一号听众。”

“我记得你,没有朋友的一号听众,你现在怎么样?”

“朋友像滚雪球那样越来越多,简直变成了交际花。”

“祝贺你,新的开始。”

“开个玩笑,但我活得更轻松,所以想要感谢你,听了很久你的节目,成为我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个部分。”

“千万不要这样,没有谁对于另一个人是不可缺少的,我们要做自己的救世主。有时候,我真希望只是做一个许愿箱,我沉默地在这里,你们对着我讲出美好的愿望。而不是一个垃圾桶,当然,这也不可避免。”

“以后你是我的许愿箱,不是垃圾桶。”

“以后你做我的垃圾桶怎么样?”

“好。”

我和尤妮成为了好友,她用她的方式让我变得更开朗,她带我去看了心理医生,我才知道,原来此前自己患有轻度抑郁,是精神疾病的一种。但幸运的是,并没有很严重,重度抑郁根本不想治愈,而我一直渴望恢复健康。

任何病痛都不会自愈,我的好转是因为尤妮的节目,这是她对一号听众最大的奖励。我唯一可以回报的,是做她的垃圾桶。

有天吃面,她伸手拿醋,我看见手臂淤青一片。

“这是怎么了?”

“撞的。”

“另一只手上也有。”

“也是撞的。”

“肩上也有。”

“你别问了。”

“到底怎么了,要不我报警。”

“是我前男友。”

“那个美国人?不是分手了吗?不是做了好朋友吗?”

“不是美国人。”

“不是?”

“根本就没有美国人。”

“没有?”

“根本没有人觉得我的雀斑好看,前男友是都市报的广告销售业务员,我们是大学同学,谈了很多年,他脾气的确不太好,其实他心地很善良,疼我的时候,还是很甜蜜的,大学时他在宿舍用电磁炉给我煲参汤,女生宿舍关门了,他在铁栏杆外递给我,可以保温瓶太大,塞不进来,他用勺子一口一口伸进来喂我喝。那汤我现在还记得,真是好喝。但他离开我了,他嫌我烦,说跟我走到了尽头,偷偷从家里搬出去,连句再见都没说。没有他,我撑不下去,已经很多天睡不着了,很滑稽对吧,我每天安抚几百万人入眠,但我自己却一直醒着。前几天我总算找到他了,我让他跟我回去,他不肯,我去拉他,他推了我一把,从台阶上滚下去,我很疼,以为他会伸手拉我,但他从我身边走过去,没有理我。”

“我第一次听说这些,节目里不是这样讲的。”

“一号听众,请帮我保守这个秘密。”

“一号听众遵命。”

“我好累,过得乱七八糟,还要做个垃圾桶。”

“你是许愿箱,我来做你的垃圾桶。”

“你也不要做垃圾桶,你就做你自己。”

她有段时间好了一些,前男友又搬了回来。

在节目里可以听到她对未来充满期许,哪怕遇到不讲理的听众,她也可以耐心地安抚,她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告诉对方,你看,我这么平凡的女孩,却拥有这么不平凡的大快乐,你何必自寻烦恼?

她加倍去爱他,小心翼翼,无微不至。她不知哪里看来的万世良方,说用尽所有力气去爱男友,让他习惯你为他付出的一切,这样就无人可取代,久而久之,便生生世世了。

她说:“我可能不是爱他,我以前爱过,爱是美好的,根本不像这么痛。我就是怕失去他,他是我的勇气。”

他最终还是离开了她,这次她彻底找不到了。

有差不多一个月,她没上节目,电台另一个主持人代班,但她只懂照着《读者》朗诵,听众一片怨声载道。

尤妮在一个深夜打给我。

“我觉得我也得了抑郁症。”

“走,医院。”

“我不想去。”

“为什么?”

“可能是严重的那一种,我根本不想治好。”

我打了个车从学校飞奔去她家,看见她浑身是汗躺在沙发上,烧水壶里的水已经干了,我赶紧拔掉电源。拿了条毛巾为她擦汗,她浑身颤抖,手冰冷。

我说:“听着,你是许愿箱,我现在要许的愿望是,尤妮早日康复。”

她嘴角向上扬了扬。

一周后,她去世了。

安眠药加白酒,求死心切。在广播界引起极大的震撼。

每个人都是渺小的,大家对自杀事件讨论的热情只维持了一小段时间,随即恢复平静。电台在晚上10点开始反复播出一些老歌,收听率越来越低。有一些人还记得《尤妮的不眠夜》,还有一些人忘记了,他们去别处寻觅心灵慰藉,这世界挺多元化,大家总能找到新的依赖。

追悼会之后,我收到她家人寄给我的录音带,是她生前录给我的。

亲爱的一号听众:

很抱歉,这个时候我应该去了另一个地方。我没有力气做垃圾桶,也没有资格做许愿箱,我只想做一个普通人,被别人安慰与疼爱。

但这个世界很奇妙,老天安排我成为了这样的人,让那么多人喜欢我的节目,我不负众望地做着一个勇敢的人。因为我知道,晚上失眠的朋友大多数都有轻度抑郁,这是一个关键的时刻,我想尽力让他们的病痛到此为止,人生充满希望总好过卑微放弃。拯救那些睡不着的人,是我存在的另一种意义。如果我能做到,那么,我可以为了他们再活得久一点。

可我发现,现在我做不到了。但我多想做到啊!我试图说服自己,只要这个节目一直存在,便不断有人获救,那些患病的人们不必像我这样备受煎熬。但很遗憾,我输给了自己。所以,我决定走了。

如果可以,希望未来你可以代替我去帮助这些人,不要责怪他们脆弱。你要知道,这些世界上,总有一些人是需要被安慰的。

我走了,请相信我走得心甘情愿,没有怨恨,无比美好。

你的朋友:尤妮

我为她祈祷,她只是累了,选择了另一种休息的方式。

可是要流多少泪才把她叫醒呢?

“喂喂喂,尤妮,开工了,点整,FM97.1兆赫。音乐,起。很多人等着,快说话,你是人民的许愿箱,醒来吧。”

“喂喂喂,尤妮,开工了,你不说晚安他们不肯睡,你怎么能比他们先睡着呢。”

“喂喂喂,尤妮,开工了,醒来吧。”

“醒来吧,尤妮,求你了。”

大学毕业后,我去了电台应聘。几轮考试后,进入面试阶段,领导跟我交流过后,觉得我很适合主持深夜谈话节目,末了还感叹,你的措辞风格像极了我们台以前一位主持人。我心想,废话,尤妮的节目我一期没落下,她说的每字每句我都如数家珍,作为一号听众,记住她最温暖的话,是最基本的粉丝道德。

节目叫什么呢?

领导吸取教训——不能用主持人的名字来命名,否则主持人离开后,节目品牌自动作废——大笔一挥,说,就叫《人间喜剧》吧,致敬巴尔扎克。

我不赞同,但他解释,希望我能陪伴听众把悲剧过成喜剧。这曾是尤妮的愿望,我也没有理由反驳。就这么定了。

三年过去,新领导大刀阔斧改革,我的节目没了。我被迫结束广播生涯,去北京谋求更长远的发展。离开长沙,对于我来说是个不小的决定,未来有些迷茫,但我并不害怕。我知道这世上会发生很多事,无非是这两种,悲剧和喜剧。但没所谓,悲剧过着过着就成了喜剧;喜剧,过着过着就成了悲剧。

而我们这些做不了主角的平凡人,无非是小心出演,圆满收工。

  “各位亲爱的听众朋友,这里是调频频率FM97.1兆赫,城市电台,您现在收听到的是由我为各位主持的新节目《人间喜剧》。我叫易术,是一个新朋友,能和您相遇在电波当中,是我们的缘分。我一直很害怕缘分,这是一个脆弱又浪漫的词,我们总是把它当成借口来诋毁命运。因为命运总是不近人情,随意安排着我们的离合,但是没有关系,从今天晚上开始,我会竭尽所能,陪伴您一起,把世间所有不堪的悲剧,过成温暖的喜剧。辽远之中,人间喜剧。我们两路热线已经开通,正在为您守候。好的,在这首《让我拥抱你入梦》结束后,我们来接通第一位听众朋友的电话……”

(本文选自作者于年6月出版的小说集《不再让你孤单》。作者独家授权连载,不得转载。)

作者:易术

作家,导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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